用于立杆测影
-- 大汶口文化原始图画字探讨
以下采用《神话考古》扫描版
Tags : 大汶口文化,陶壶,图画字,陶文,太阳,鸟,图腾柱,立杆测影,少昊,太昊,东夷神话,陆思贤
以下转载另一篇文章,为同一类出土文物的不同解说,主要是把注意力从太阳转到星宿。
“炎黄大战”第37项证据(或理由)
“炎黄大战”第37项证据(或理由)
大汶口文化与古史传说中的少昊有关,这一认识现在似乎已无疑议。但是大汶口文化延续的时间上下约两千年,其早、中、晚期分布的范围有所不同。特别是中、晚期影响很大,分布地域很广,它们是否都是少昊文化呢?这个问题也只有将古史传说与考古学文化的谱系结合起来考察才能解决。
关于大汶口文化的谱系问题,栾丰实先生做了很好的研究。他将大汶口文化主要分布区的考古学文化分为两系:一是主要分布在泰山以南汶、泗流域(兼及鲁北济、淄流域),自早至晚依次为后李文化、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岳石文化、商代文化,其中从北辛文化到岳石文化“已被学术界公认为属于同一谱系”;
二是主要分布在豫东、鲁西南、皖北一带,自早至晚依次有小山口下层一类遗存、石山子一类遗存、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遗存,龙山文化王油房类型和岳石文化,其中大汶口文化至岳石文化为同一谱系,大汶口文化之前为另一谱系,而且鲁东大汶口文化也与豫东、鲁西南、皖北为同一谱系,它们主要是从苏北迁徙而来。
栾丰实先生认为前一谱系的大汶口文化即少昊文化,后一谱系的大汶口文化为太昊文化(栾丰实《太昊和少昊传说的考古学研究》,《中国史研究》2000年第2 期)。笔者同意前一系即泰山南北地区的大汶口文化为少昊文化,但认为后一系的大汶口文化为高辛氏帝喾文化而非太昊文化。先对前一系即少昊文化作一些分析。
# 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和文献资料中,传说帝王们与龙、凤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其中少昊有非常特出的地方:
其一,少昊不是龙子龙身,也不骑龙乘龙,与龙无缘。
其二,虽然几乎所有的传说帝王都与凤鸟有关系,但少昊与众不同。其他传说帝王或为凤所生或本身为凤鸟或对凤鸟毕恭毕敬,凤鸟乃是祥瑞之物,而少昊以百鸟为官,能驱使百鸟,使之为自己服务,俨然处于一鸟王国之中。
如黄帝对凤鸟毕恭毕敬:《韩诗外传》说"于是黄帝乃服黄衣,戴黄冕,致斋于宫,凤乃蔽日而至。黄帝降于东阶、西面,再拜,稽首曰:皇天降祉,不敢不承命。凤乃止于帝东园,集帝梧桐,食帝竹实,没身不去" ;《诗•卷阿》注引《白虎通》:“黄帝之时,凤凰蔽日而至,是来必众多也”;《太平御览》引《黄帝玄女战法》:“黄帝与蚩尤九战九不胜,黄帝归于太山,三日三夜,雾冥。有一妇人,人首鸟形,黄帝稽首再拜,伏不敢起。女人曰:吾玄女也,子欲何为?黄帝曰:小子欲万战万胜。逐得战法焉。”而少昊,乃以百鸟为官,为自己所役使:《左传•昭公十七年》说“我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平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尔雅翼•卷十四》则说:“鶌鸠,春去冬来,备四时之事。故少昊以为司事之官,似山雀而小,短尾,青黑色,多声"。
其三,少昊与龙无缘,但他是星神之子。如《玉函山房辑轶书》辑《春秋纬元命苞》说“黄帝时,大星如虹,下流华渚,女节梦接,意感而生白帝朱宣”,魏宋钧注:“华渚,渚名;朱宣,少昊氏。”虽然同为星神之子,但少昊与黄帝、颛顼又不一样。黄帝是北斗大神,如《河图始开图》说“黄帝名轩辕,北斗神也”、“黄帝名轩,北斗黄神之精,母地祗之女附宝,之郊野,大电绕斗,枢星耀,感附宝,坐轩,胸文曰:黄帝子”、《河图稽命徵》说“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权星,照郊野,感而孕,二十五月而生黄帝轩辕于寿邱”。颛顼是摇光之神,如《帝王世纪》说“金天氏之末,瑶光之星,贯月如虹,感女枢幽房之宫,生颛顼于若水,首戴干戈,有圣德”、《太平御览》卷七九引《河图》说“瑶光之星,如睨,贯月正白,感女枢幽房之宫,生黑帝颛顼”、《白虎通》说“颛顼戴午,是谓清明,发节移度,盖象招摇”。而少昊是没有黄帝、颛顼这种资格的,他与北斗无关。
其四,少昊不是太阳神(将“昊”或与其相通的字释作太阳神例外)。
《太平御览》卷三引《尸子》说:“少昊金天氏邑于穷桑,日五色,互照穷桑”。此说太阳照着少昊都城"穷桑"这个地方,并不意味着少昊即太阳神:“金天氏”之金与五方天帝有关,即五方天帝太昊伏羲、炎帝神农、轩辕黄帝、少昊金天氏、颛顼高阳氏配五行五方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中央戊已土、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再配五色青、赤、黄、白、黑,“金天氏”、炎帝(赤帝)、黄帝之称即源于此,"金天氏"亦即白帝,并不意味着指"金色的太阳"(陆思贤著《神话考古》72页,文物出版社1995年12月第1版)。
《山海经•西山经》说:“长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兽皆文尾,其鸟皆文首。是多文玉石。实惟员神碑氏之宫。是神也,主司反景。”这是将少昊编排为西方天帝之后的神话,故不能据此认为少昊地望在西方,也不能据"主司反景"认为少昊是太阳神或少昊族与太阳崇拜有关。
《左传•昭公二十九》说:“少昊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脩、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脩及熙为玄冥,世不失职,遂济穷桑。”句芒、蓐收、玄冥分别为东方天帝伏羲、西方天帝少昊、北方天帝颛顼之佐神(《淮南子•天文篇》),五方天帝是以北斗、北极为中心和中央而编排,可见少昊氏虽有“四叔”,他仍然不是太阳神,而且“四叔”中脩及熙均安排为玄冥,没有南方炎帝之佐神朱明,少昊仍然不具统领四方之北极星、北斗星资格(或者反过来看,因为少昊不具备北极星、北斗星之神格,所以虽有“四叔”却要让南方天帝之佐神位置空缺,人为安排脩及熙俱作北方天帝之佐神玄冥,而且不能象黄帝那样占有木火土金水五行而只配“金木及水”)。
古代文献有时候看起来不可解,不知“为什么”,然其中却常有非常认真、严谨之处,少昊氏“四叔”又是例证之一。
总结古代文献和传说资料中少昊的形象和特点,可知少昊与龙无缘也不是太阳神(按笔者的研究和认识,龙与太阳、太阳神正有内在联系:龙起源于太极图,太极图阴阳两仪即阴阳二龙,所以古代的龙有雌雄之分,龙纹龙图也常作一首二身即龙身龙尾分叉,而太极图则源于立杆测影;据考古资料判断,龙在一万年前已经产生如吉县柿子滩的龙纹岩画,龙成为东宫星象目前所知以濮阳西水坡蚌塑龙虎图为准距今约6500年。
参见拙著《伏羲画卦•龙的起源研究及其意义》),少昊以鸟为百官而且是星神之子。少昊氏之鸟官主要与主司历法有关(其他司徒、司寇、司马、司空之鸟官当据历官而敷衍),正如杜预《集解》所说“凤鸟知天时,故以名历正之官。玄鸟,燕也,以春分来秋分去。伯赵,伯劳也,以夏至鸣冬至止。青鸟,鶬鴳也,以立春鸣立夏止。丹鸟,鷩雉也,以立秋来立冬去,入大水为蜃。上四鸟皆历正之属官”,亦如孔颖达《正义》所云“是凤凰知天时也。历正,主治历数,正天时之官,故名其官为凤鸟氏也。分至启闭,立四官使主之,凤凰氏为之长”。
少昊虽是星神之子,但这“星神”却不是北极星、北斗星,因而少昊星神在古人的观念中只能是与二十八宿或与之相类的星宿有关。将少昊氏历正之鸟官与其身份(星神)结合起来看,少昊氏、少昊部族极可能与二十八宿之某种星宿(或某些星宿)崇拜有关,而且它是用鸟象来象征、代表、表示,这与大汶口文化特别是泰山南北地区的大汶口文化基本上吻合。
# 在中国的新石器时代,大汶口文化有不少独具特色的文化因素,使之与其他考古学文化能够很容易地区别开来,如其居民存在枕骨人工变形、青春期拔牙、口含小石球、陶球等习俗,有些墓葬死者随葬獐牙、獐牙勾形器、龟甲等器物,陶器中除其他文化常见的鼎器外,还流行独具特色的觚形器、高柄杯、镂孔圈足豆、背壶特别是鸟形器陶鬶,有罕见于其他文化的斗形刻符、“日、火” 纹或“日、火、山”刻纹等。
虽然独具特色的文化因素很多,但其中绝大部分无法与中国古史传说相联系,古代文献和神话传说中没有相关的资料和信息(这一点可能与少昊族一直偏居于泰山南北,同夏、商、周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有关)。
大汶口文化居民中较普遍地存在头骨变形和拔牙(多为拔去两颗上侧门齿)习俗,古史传说中除帝喾高辛氏“ 齿”(《初学记》卷九引《帝王世纪》)以及后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山海经•海外南经》的记载外,似再无相关信息。
口含小石球、陶球而导致齿弓严重变形的习俗没有头骨变形和拔牙现象普遍,且主要见于汶、泗流域的大汶口文化。李先登、杨英先生认为大汶口文化居民口含石质、陶质小球的习俗与《龙鱼河图》所载蚩尤“吃沙石子”吻合,故“考古发现与文献资料相佐证,大汶口文化有可能是蚩尤等东夷的文化” (李先登、杨英《论五帝时代》,《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9年第6期)。此说有一定道理,但没有炎、黄、蚩战争传说与相关考古学文化研究的吻合,据此还不能认为蚩尤文化即东夷文化、蚩尤族即东夷土著(虽然我们也认为曾有蚩尤后裔进入山东境内乃至汶、泗流域,但那主要是指“后岗一期文化”,而后岗一期文化居民没有口含小石球、陶球的习俗)。而且据研究,大汶口文化居民口含石质、陶质小球的习俗多见于女性个体(《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712页),与神话传说中的蚩尤兵“铜头铁额,食沙石子”似有区别。
比如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去推测:《吕氏春秋•音初篇》、《史记•殷本纪》等均载商人祖先契母简狄(有娀氏之女、帝喾次妃)吞玄鸟遗卵而生契,而商人远祖正应与东夷有关(笔者认为帝喾文化即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鲁西南之大汶口文化也与帝喾文化有关),所以大汶口文化女性居民口含石质、陶质小球的习俗也可能是一种原始巫术行为,即以小石球、陶球象征鸟卵或男性睾丸(丁山释少昊之"昊"同于睾丸,郭沫若认为有娀氏之女得燕遗二卵即二睾丸。参见陆思贤著《神话考古》73-74页),以口含小球比拟吞鸟卵或睾丸祈求生殖力。或许简狄吞鸟卵神话正与大汶口文化女性居民口含石、陶质小球的习俗有族源或文化上的渊源关系。
大汶口文化墓葬龟甲和獐牙、獐牙器之习俗,一般认为它可能受到裴李岗文化贾湖类型的影响,因为在贾湖遗址也发现用獐牙、龟甲随葬习俗,而且龟甲内装有小石子,与大汶口文化一致(张居中《试论贾湖类型的特征及与周围文化的关系》,《文物》1989年第1期)。
斗形和"日、火、山"纹陶刻符号目前发现见于皖北、鲁东、鲁南地区,不见于泰山南北地区,因此它们与泰山南北区的少昊文化无直接关系,拟另论。可以与传说中的少昊进行对比分析的文化因素,笔者认为是大汶口文化墓葬龟甲刻纹、鸟纹器陶鬶及大汶口墓地出土背壶上的朱绘鸟柱图形。
泰安大汶口墓地出土一件大汶口文化背壶,上有一朱绘鸟柱图形(《大汶口》73页,图五九:8,文物出版社1974年版),基本构图是:一变形鸟纹踞于立柱之上。这个图形受到不少研究者的关注,我觉得陆思贤先生将其与《拾遗记》有关少昊神话结合起来理解和解释是很贴切的。《拾遗记》卷一说:“少昊以金德玉。母曰皇娥,处璇宫而夜织,或乘桴木而昼游,经历穷桑沧茫之浦。时有神童,容貌绝俗,称为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降乎水际,与皇娥宴戏,奏 娟之乐,游漾忘归。穷桑者,西海之滨,有孤桑之树,直上千寻,叶红椹紫,万岁一实,食之后天而老。帝子与皇娥泛于海上,以桂枝为表,结薰茅为旌,刻玉为鸠,置于表端,言鸠知四时之候,故《春秋传》曰"司至”,是也。今之相风,此之遗象也。帝子与皇娥并坐,抚桐峰梓瑟……及皇娥生少昊,号曰穷桑氏,亦早桑丘氏。至六国时,桑丘子著阴阳书,即其余裔也。少昊以主西方,一号金天氏,亦曰金穷氏。时有五凤,随方之色,集于帝庭,因曰凤鸟氏。"陆先生说:"'以桂枝为表,结薰茅为旌,刻玉为鸠,置于表端',正是大汶口文化太阳鸟图腾柱的形象;表即柱,是古代用于立杆测影的木柱子,故云'鸠知四时之候',或云'司至是也',是在立杆测影中确定夏至点与冬至点。又云'今之向风,此之遗象也','向风'也称'向风鸟',大概鸟图腾柱顶端的鸟形装饰,有活动装置,可以随风转动,因得向风之名"(陆思贤著《神话考古》72页)。大汶口陶背壶鸟柱图形与《拾遗记》少昊及"相风"神话非常吻合,该图形"立柱"符号表示立杆测影之木柱、表木当无疑问,但鸟纹释作"太阳鸟"笔者认为依据不足。理由简述如下:
1、少昊神话和传说与太阳崇拜无关,少昊为星神之子而与太阳神无关,已如上述。《拾遗记》说少昊为白帝之子,是太白金星与皇娥所生,这段神话当源于少昊在"五方天帝"系统中被编排为西方白帝这一事实。木火土金水五大行星据五行(木、火、土、金、水)命名再分配五方,金星即配西方。金星光色银白,故名太白金星,该星常在黎明时见于东方,故又名启明星,黄昏时见于西方则叫长庚星(此名应与十天干配五行五方有关,即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中央戊已土、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但金星并不用于判断季节,与历法无关,亦即与《左传•昭公十七年》所载少昊之鸟历、历正无关。少昊配为西方天帝,有"金德",本身即是"白帝",五大行星中金星光色银白,也配属西方,故古人将二者穿凿附会在一起,编出太白金星生少昊之神话,实则二者有所区别:太白金星为行星,与少昊族之鸟历、历法无关,而少昊族本为东夷民族,其鸟历、历法应与恒星二十八宿之某些星宿有关。《拾遗记》这则太白金星生少昊之神话虽属“拉郎配”,但它仍然反映出少昊在古人的观念中非太阳神而是星神这一根深蒂固的思想。
2、泰山南北地区的大汶口文化未见明确的太阳图象而有斗形及鸟象崇拜。在我国学者的研究中,有一种将太阳图象、太阳崇拜泛化的倾向,比如将史前器物图案中的鸟纹、八角形纹、圆点、圆圈纹、大汶口文化中的“日、火”纹刻符和鸟形器陶鬶、良渚玉器上的斗形方脸神面等等均视为太阳图象、太阳崇拜(安立华《“金乌负日”探源》,《史前研究》辑刊,1990-1991年;吴汝祚《略论长江、黄河流域史前时期的太阳崇拜》,《华夏考古》1996年第2期;王守功《考古所见中国古代的太阳崇拜》,《中原文物》2001年第6期)。笔者认为,可以明确厘定为太阳图象的应该是那种圆纹外加有光芒的图案,如大河村遗址出土的太阳纹陶片、马厂类型陶器上的太阳图象(吴汝祚《略论长江、黄河两流域史前时期的太阳神崇拜》图五之1、2、3、4、5、6,图七之2),而其他图案、纹饰是否为太阳图象、表示太阳崇拜尚需进一步研究,甚至需要结合整个考古学文化及器物纹饰、器物形态、功能等等研究才能作出结论。有学者认为纳西族东巴文中的太阳为"十"字纹外套一单线圆纹,所以史前时代的八角形图案都是太阳图象(吴汝祚《略论长江、黄河两流域史前时期的太阳神崇拜》),笔者认为这种推断依据不足。史前时代的八角形图案虽然由两个阴阳交午符号“ ”、" "垂直交叉而成,与立杆测影有关,但还不能将这种图案等同于太阳或太阳崇拜,更不能将史前时代各考古学文化中的八角形图案都视为太阳、太阳崇拜。笔者认为八角形图案即图形八卦,表示一年四时八节,"一年四时八节"的划分据太阳观测可得,据北斗斗柄所指或参、火星象观测亦可得,八角形图案产生之后即成为八卦、四时八节的一种表示方法或象征图象,故不宜简单地将八角形图象都视为太阳图象、太阳崇拜。王育成先生指出,大汶口文化的方心八角形图案,一般认为是太阳纹图案,是太阳的象征,"其实,这种认识并无充分证据。在我国新石器时代遗存中,太阳纹图案经常见到,为一实心圆环外套双环(或单环)及光芒纹。在大汶口文化系统中,这类太阳纹图案依然存在。显然,方心八角形图案当另有所出,与太阳纹没有什么关系"(王育成《含山玉龟及玉片八角形来源考》,《文物》1992年第4期)。他认为视大汶口文化出土的方心八角形为太阳图象或象征依据不足,但角将实心圆纹外套双环(或单环)的图形视为太阳纹,笔者认为后者为太阳纹仍然证据不足。
泰安大汶口遗址所出陶罐上那种实心圆纹外套双环的图形,与之匹配的还有一周画成网格状的正倒相间三角纹(安立华《"金乌负日"探源》图一之2;王育成《含山玉龟及玉片八角形来源考》图五之5),在此种正倒相间三角纹的含义未认识的情况下不宜断定前者为太阳图象(这种正倒相间三角纹两两断开,强调的是三数,笔者认为它与太阳无涉,而可能与寓意心宿三星有关,即类同于庙底沟类型那种弧边三角纹)。所以严格地说,泰山南北地区的大汶口文化迄今并未见到明确的太阳图象。大汶口文化墓葬龟甲背、腹甲上分别钻有四孔、一孔寓意北斗斗魁四星、北极星(参见第25项证据或理由)。据研究,这种龟甲为地平龟的甲壳,极其珍稀贵重,而在已发现的1400多座大汶口文化墓葬中,仅有25座葬有这种龟甲,而且大多明确置于特殊的重要位置上,在死者的腰部、胸腹部。这种龟甲既出于苏北大墩子、刘林等墓地,也出于山东大汶口、邹县野店、兖州王因等遗址(逢振镐《论东夷埋葬龟甲习俗》,《史前研究》辑刊,1990-1991年;王育成《含山玉龟及玉片八角形来源考》)。故知泰山南北地区大汶口文化有崇拜北斗、北极的信仰,而与北斗相拴系的是二十八宿体系不是太阳,笔者认为大汶口文化中的鸟形器陶鬶即反映二十八宿之心宿崇拜。
3、大汶口文化鸟形器与大火崇拜有关而非太阳鸟。大汶口文化中、晚期至龙山文化时期流行的陶鬶取象于鸟形,这种鸟崇拜现象正与许慎《说文解字》所说凤鸟“出于东方君子之国"以及少昊鸟王国神话相合。东方的这种鸟崇拜现象可以追溯至距今七、八千年前的后李文化。山东章丘小荆山遗址1999年钻探发现后李文化时期的环壕聚落,在已暴露出的后李文化遗存中,Ⅰ号墓地M03和M01两墓均发现陪葬死者的蚌饰,这种蚌饰"利用蚌壳磨制而成,保存了原来的形状,仅在顶部钻一圆孔,顶部一侧磨出半圆形缺口,整体形状似一鸟首”(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山东章丘市小荆山后李文化环壕聚落勘探报告》,《华夏考古》2003年第3期)。我们认为,东方这种延续几千年的鸟崇拜现象正应该与少昊王国之鸟历、鸟正相关。学术界一般认为东方这种鸟崇拜即太阳崇拜,但这与古史和神话传说中所说少昊为星神之子是不相吻合的。安立华先生认为,"金乌负日"神话至少产生于距今6000年前的大汶口时代,其地域为我国东部黄河中下游一带的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分布地区,所举主要证据为大汶口墓地出土M105:8背壶装饰、M75所出背壶上的鸟柱图形,豫东陵阳河、诸城前寨等遗址所出“日、火、山”纹饰以及鸟形器陶鬶、龙山文化鸟喙足盆形鼎(安立华《“金乌负日”探源》)。“日、火、山”陶刻符号不见于泰山南北地区,与"少昊"无关,所以这里不论;大汶口墓地M75背壶上的鸟柱图形其鸟身作实心圆纹,此圆纹直接释为太阳或星象依据也不足,所以也暂时不论。恰恰是大汶口M105:8背壶装饰告诉我们古代东方的鸟崇拜现象、大汶口文化中的鸟纹、鸟形器陶鬶应是与星象崇拜(心宿三星)有关而非太阳崇拜。大汶口M105:8背壶的肩部饰有三个有一定间距的朱色大圆点,而北壶正面却有一个鸟喙形突钮。鸟喙形突钮的装饰实际意味着大汶口人是将背壶或其肩腹部象征、比拟为鸟身鸟形的。如果象安先生那样将朱绘大圆点视为太阳,将鸟喙形突钮视为"金乌"、太阳鸟,这些器物装饰是讲不通的,因为"金乌"背上背负着三个太阳(原始人要画"金乌负日"只需在鸟喙形突钮上面背壶的肩部画一个朱色圆点即可,不必画三个)。“金乌负日”神话中虽有“三足乌”一说,但“乌”背上的三个圆纹无论如何也与"三足乌"无关。所以笔者认为三个圆点与“乌”实际是同一内涵的不同表达方式,即三个圆点象征心宿三星,乌(鸟)是心宿三星的物化形象即神灵化(在庙底沟类型彩陶中则以弧边三角纹和三足鸟纹、火纹表示)。大汶口文化中、晚期流行的鸟形器陶鬶以及龙山文化中的鸟喙足盆形鼎都应是心宿三星崇拜的物化,三足之陶鬶即“三足乌”但它不是太阳(太阳与三足无关,鸟也与三足无关)而是心宿三星的神化及象征物,同于庙底沟类型彩陶中那种火纹、三足鸟、三足火纹图象,盆形鼎之三足亦寓意心宿三星(其取象于鸟喙正暗示二者的内在关联),圆形鼎腹则寓意北极周天。
4、“皋”字本义与太阳崇拜无关,“昊”则与泰山南北地区大汶口文化(即少皋文化)无关。太昊、少昊之“昊”异体字颇多。徐旭生先生认为:“皋、臯、睾虽有三体,实系一字。臯、睾全是皋的别体,可是前者现在还沿用,后者已经很久不用了。皋又加白为皞,加日为曍,仍是一字,也是前者用,后者不用。睾误为睪,加日为 ,仍是此皋字;或体作昊,也仍是此字。所以两 就是两皞,指太皞与少皞两氏族”(徐旭生著《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第53页,科学出版社1960年版)。叶玉森先生则认为“昊乃初文,皞为后起。昊、皋形近,故帝昊一作帝皋,太昊、少昊之昊复系日作曍也。卜辞中之昊字有为人名者,有为国名者”(叶玉森著《殷墟书契前编集释》卷一,62页)。徐说、叶说皆从,故可把皋、昊二字均视作太昊、少昊之本字。陈五云、刘民钢先生排出了大汶口文化“日、火、山”纹和大汶口遗址M75陶背壶上朱绘鸟柱图向古文昊、皋、杲、皞等字演变的图式,认为昊字由"日、火、山"纹演化而来,皋则由背壶上的鸟柱图形演化而来(陈五云、刘民钢《释"昊" 》,《华夏考古》2003年第2期)。假定这种文字演化推测正确,但"日、火、山"纹或"日、火"纹见于皖北、鲁东、鲁南大汶口文化而不见于泰山南北地区大汶口文化,所以从文字学角度看,少昊(实际宜作少皋)文化即泰山南北地区大汶口文化与太阳崇拜即"昊"字无关。则少皋文化的含义只能从"皋"字去求索(陆思贤先生亦认为大汶口M75陶背壶之鸟柱图案应是臯或皋的原始字。参见陆思贤、李迪著《天文考古通论》60页,紫禁城出版社2000年11月第1版)。《说文解字》谓:“皋,气臯白之进也,从 从白。礼祝曰臯,登謌曰奏,故臯奏毕白 。《周礼》曰:诏来,鼓臯舞臯,告之也。”陆思贤先生认为“所谓‘气臯白之进也’,是天将临明,东方泛起了白色,预示着太阳快要升起了。又云‘从 从白’者,‘ ’正象立杆上有鸟羽鸟尾,则'白'取义于太阳圆面,皓日当空,天下大白"(陆思贤、李迪著《天文考古通论》60页)。陆先生释"气臯白之进也",聊备一说。但笔者认为"气臯白之进也"亦可作另一种解释。尤其"白取义于太阳圆面"不甚妥当。《说文》"气臯白之进也"、《周礼》"鼓臯舞臯,告之也"与天文历法、气象有关当无疑问。"皋"之义重点落在"气白之进"亦应无疑。所谓"气白之进"可以理解为一天之晨时(如陆先生那样),也可以理解为一年之春、夏开始。
据《周礼》"诏来,鼓臯舞臯,告之也","气白之进"当以后一种取义为妥,即春天到来,国君颁布新历或新年春播开始,国人鼓之舞之,天下同乐(日出则与"诏"、"告"无关)。其实,从"气"字的角度看,也应是指一年之气而不当为"一日之气",古人重前者远胜于后者,一年中"气"之变化远胜于一日之"气","气"之概念的形成应源于前者而不是后者。如此说不错,则"气臯白之进"当指冬去春来、一年之始。皋字从 从白,即 与 同。
《说文》:“ ,进趣也,从大从十,大十犹兼十人也,凡 之属皆从 ,读若滔。”故“皋”字取义当从"白"去求索(皋即气白或白)。《说文》:"白,此亦自字也。"又云:"自,鼻也,象鼻形。"不知所云或牵强附会:白怎么与鼻相关呢?甲骨文"白"字作" "形,中间是个三角形,外围形如火苗或光环,故"白"字的本义与太阳无关。甲骨文"白"字可释作火苗之形及其光芒(古代黑夜因有火,故白),故"气臯白之进"与太阳并无直接关系或内在联系。从天文历法的角度看,"气臯白之进"与火历(以春分为年首,此时即"气臯白之进" )相合,而与太阳历(以夏至、冬至为年首、年节)不合。
结合前述大汶口文化之特征及少皋神话和传说看,笔者认为"皋"之本义正应是象征火历及大火崇拜,大汶口M75陶背壶鸟柱图形鸟纹之圆点表示大火心宿二而不是太阳(假设此鸟柱图形释为"皋"成立)。甲骨文"白"字中间作三角形很可能寓含心宿三星之意,同于史前时代象征心宿之三角纹。而少皋为白帝除了五行配五色之牵合外,似也有另一种更内在的渊源,即“白”与大火崇拜、与火历有关(和士华《纳西古籍中的星球、历法、黑白大战》,民族出版社2002年12月第1版)。反观《说文》释白为自,则当是因二字小篆形近之故,故释“白”为“自”乃错释。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泰山南北地区的大汶口文化有崇拜北斗和心宿三星的信仰,而无崇拜太阳的明确证据,大汶口文化中的鸟崇拜现象与崇拜心宿三星有关而不是"负日"之乌,考古材料分析所得认识正与文献资料、神话传说和文字学证据吻合。大汶口墓地M75陶背壶之鸟柱图或释为立杆测影与心宿崇拜内涵表达之复合,但此图以及大汶口文化相关材料研究表明,大汶口文化之“少皋”部崇拜的对象为心宿三星,太阳、立杆测影不占据其精神信仰上的重要地位,这与大汶口文化迄今未发现十月太阳历历数器物相吻合。这也是大汶口文化与仰韶文化的重要区别之一。